第一百一十六章
家长大会安排在下午。 学校演播厅太小，容纳不下这么多家长学生，干脆在操场搭了个台，还有模有样的竖了个大屏幕，连环滚动这次摸底考的年级排名。 于扬趁着他妈去找老高的时候溜了出来，和周恪他们一块儿搬着椅子去操场。 看到大屏幕，他忍不住吐槽：“这个大屏幕放年级排名操作谁想出来的？太缺德了点吧？？有考虑过我们学生的感受吗？？？” “还能是谁，当然是葛主任，”林镜说，“听说是为了给咱们高二的学生压迫感，提前感受高考的紧张气氛。” 于扬：“……神他妈感受紧张气氛，这只会让老子回家挨更多的打。” 排名是表格式的，从上到下，每一门的成绩，总分以及排名能看得一清二楚。 操场上，越来越多人看到季绾绾和周恪的名字，低头和自己的孩子询问，在人群中寻找他们的身影。 饶是季绾绾，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直勾勾的看着，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咳嗽了几声，低下头。 “这就是学霸的魅力吗，”林镜啧啧感叹，“看那些家长的眼神，恨不得你俩才是他们小孩。” 于扬搭腔道：“可不是，我妈都想收恪哥当干儿子了。”他停顿了一下，说，“不对，是当亲儿子，我才是那个干儿子。” 季绾绾：“……” 好不容易到操场放下凳子，季绾绾坐下休息了一会儿，仰头：“你演讲稿带了没？” 下午的阳光大，刺眼睛，周恪往后站了点儿，替季绾绾挡住阳光。 他手摸进口袋，停顿了一下，一脸坦然：“没带。” 季绾绾：“……” “还好我现在问你了，”她叹了口气，“我们回教室去拿吧？” 高二教学楼离操场很远，来来回回要不少路，太阳这么大，周恪怕季绾绾晒着难受：“不用。” 季绾绾：“那你自己回去？” “太远，不去，”周恪垂下眼，一脸随意，“脱稿吧。” 季绾绾：“？” 季绾绾：“……” 虽然她对周恪的记忆力很有信心，但家长会这么大的场合，能不脱稿还是不脱稿。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，葛主任非拿刀宰了他不可。 “还是回去拿一下吧，”季绾绾仰头看了眼天空，“顺便帮我拿把伞来，太晒了这天。” 周恪回了教室，找到书包里的演讲稿，给季绾绾带了瓶牛奶，拿着伞准备走。 一回头看到周建国坐着轮椅出现在门口。 周恪直起身，扫了他一眼，目光没什么起伏：“你来了？” “你的家长会，我当然要来。”周建国说。 周恪“哦”了声，没什么反应。 周建国看着他，叹了口气：“你这孩子也是，家长会这么大的事，也不和我说一声。” 周恪掀起眼皮，又多看了他一眼。 周恪很少能听到周建国这么温情的喊他，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。 “上次校门口的事，是我有点冲动了，”周建国说，“我当时刚知道你的成绩，没有反应过来，就直接来找你了。” 他推着轮椅进来：“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，但怎么都不明白，你的成绩是怎么突然就上去的？” 周建国这几个月身体虽然好了不少，但人还是虚弱的，推轮椅的动作有些吃力。 周恪把牛奶和演讲稿放到桌上，过来帮了一把。 周建国抬头：“你这几个月不在家，是不是去辅导班了，还是找了老师？” “没有，”周恪将他推到后排的过道上，后退了一步，拉开距离，“这些东西本来就不难。” 听到模棱两可的答案，周建国握着扶手，目光锐利了一点：“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姑娘？” 周恪顿了顿，勾唇笑了：“你这哪是来参加家长会的。” 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。 周建国控制欲太强，他不允许身边的人和事脱离自己的掌控。 从某个角度来说，周耀就是最好的例子，无论是用钱还是出行，甚至是谈恋爱，都要经过周建国的同意。 周耀刚上大学的时候，和一个同班的女生谈恋爱，过了没两天周建国就知道了，去查了女生的背景和家庭。 周恪还记得，那天是周五，晚上难得家里所有人都在，餐桌上，周建国忽然说：“小耀，和那个女生分手吧。” “她父母只是普通的公务员，对我们家一点用处都没有，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。” 从此周耀再也没有谈过女朋友，身边的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，从来不确定关系。 也很少再问周建国要钱，开始学会从手里的项目里抽分成。 直到后来越抽越贪，落得了一个被起诉的下场。 周建国身体往后仰，双手交叠：“你现在太在乎她了，这样会影响你现在的状态，你知不知道？” 周恪撑着桌面的手慢慢收紧，又松开，没有说话。 “如果她们家背景好，和你门当户对，我也许还会考虑一下，”周建国说，“可你也知道了，我连她是什么背景查不出来，说的难听一点，这个女孩子来路不明。” 周建国一脸严肃：“我知道你舍不得她，但是换个角度想，你年级还小，以后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，现在放手完全来得——” 周恪打断他的话：“你的意思，还是想我出国？” “时间和距离是遗忘的最好方法，”周建国“嗯”了声，“而且出国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，去全世界最高的学府，只会让你的能力有更好发挥的余地。” 周恪这才发现，人的劣根是埋在骨子里的，无论做多少努力，都是无法改变的。 周建国的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，其实话里话外，维护的都是自己的利益。 周恪垂下眸子，沉默了一会，良久才开口：“其实我很早就和你说了。” 周建国愣了下：“什么？” “家长会的事，”周恪淡声道，“初三的时候。” 那时候周恪的母亲刚去世，学校就组织了家长会。 周恪从学校回来，就把拿着通知书去找周建国。 “没时间，”周建国看都没看一眼就把通知书放进碎纸机，“你和你老师请个假吧。” 周建国显然也想起来了，脸色有点难看，试图为自己辩解：“我那时候只是……” “都过去这么久了，已经没有提起来的必要了，”周恪拿起桌上的东西，“出国的事我不会考虑，我有自己的打算，你就别管了。” 周建国看着周恪与他擦身而过往门口走去，急了，坐起身子：“周恪，你这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！！” 周恪握着门把，停顿了一下，回过头。 “比起我，您的人生才更可悲吧，”他冲周建国笑了笑，“彻头彻尾的失败者，一眼就能望到头。” 广播里放着出操曲，夹杂着葛主任慷慨激昂的发言：“家长们同学们，我们的年级大会即将开始，请各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，切勿喧哗……” 周恪刚才走得急，快到操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拿了牛奶和遮阳伞，把演讲稿落在了教室里。 周恪写演讲稿写了整整三天，堂堂语文148分，愣是被这个扯淡主题难住了，一个字都没写出来。 最后只能作罢，去某橙色软件花了50块钱找代写，昨天晚上才拿到成稿。 演讲稿很长，打印下来有两张，周恪只来得及看完第一张，记了个大概。 至于剩下的，就只能听天由命。 周恪到的时候，葛主任正满操场找他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：“周恪，你小子跑哪里去了，马上就要上场了，你在墨迹什么？？” “这不是还没开始么。”周恪头也不回钻进了十班的队伍里，把牛奶和伞给了季绾绾。 季绾绾眨了眨眼：“我以为你写教室现写演讲稿了。” 周恪：“……” 现在这个情况和现写也没什么差别了。 台上穿着礼服的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场了：“接下来，有请高二年级的学生代表——本次摸底考以747分的成绩取得联考第二好成绩——高二十班的周恪同学上台演讲。” “周恪同学将和我们分享他的学习心得，以及如何在短时间内提升成绩。” “周恪，”葛主任忍不住大吼，“快滚过来！” “该你上场了！ 操场安静两秒，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掌声，还夹杂着喝彩和口哨声。 人群中，于扬他妈小声道：“你们这个年级第二，还挺受欢迎的哈？” “那当然，”于扬说，“大家都没想到他今天会上台。” “一会儿给我认真听，”于扬他妈说，“听听人家是怎么提高成绩的！” 掌声响了整整半分钟，直到老师出声提醒，才慢慢平息下来。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，少年懒洋洋的走上主席台。 周恪走到话筒前：“大家好，我是高二十班的周恪。” “这不是我第一次站上主席台，但是我第一次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，”他停顿了一下，“我感到非常的荣幸。” 底下的众人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。 上一次他站在主席台上，是高一的时候把周耀打进医院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检讨。 好不容易压下的掌声再次响起，甚至有几个男生很夸张的站起来，欢呼声一阵又一阵。 葛主任和高国锦并排站着，听到这话，差点心梗：“周恪他妈在说什么？？” 高国锦也挺惊讶：“葛老师，你检查过他的演讲稿吗？” “没检查过，但听季绾绾说，写的挺好的……” 葛主任抬起头，定睛一看：“这，他怎么没有带演讲稿？？？？” 高国锦：“……” 高国锦拍拍葛主任的肩膀：“老葛，听天由命吧。” 葛主任：“……” 现在把周恪这个小崽子拽下来还来得及吗？？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