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寻短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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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妃被救上来时,已经昏死过去,脚上还挂着一根方才缠住她的藤草。 卫湘君伸手探了探鼻息,不由摇头。 头一回知道,不到四尺的湖也能淹死人。 那两个宫女看来知道怕了,跪到了钱妃身边,嚎啕大哭。 小太监一边拧着袍子上的水,一边出主意,“我听老辈人说,溺水的人要倒挂着,把水吐出来,就能得救。” “你这是嫌她死得不够快!” 卫湘君呵呵一声,问,“这附近有没有屋子?” “干啥?” 孙女官猛地打了个喷嚏后,吩咐一句,“将人送到极乐斋!” 极乐斋离那湖倒是不远,里头摆设十分精致,西厢房里还有床榻,应该是宫里贵人在御花园游玩,偶尔小憩的地方。 钱妃被送进西厢房,卫湘君没让她躺到床榻上,而是找来一条长凳,让钱妃卧于其上,还特意将她两脚抬高。 众人看不明白,那两宫女还想拦着,不过有孙女官在,只需一句“听卫大夫吩咐”,便无人敢反驳。 将烦人的那两个赶了出去,卫湘君拿着刚送来的盐,擦起了钱妃的肚脐。 看样子水喝得不少,钱妃的肚子都胀得老高。 不过一会工夫,有水从钱妃肚脐里流了出来。 一直盯着钱妃肚子的孙女官道:“让她活下来,孩子也要留下。别让娘娘蒙了不白之冤。” “心口有温度,倒还有救。孩子……本来就没有。” 卫湘君也听到方才两个宫女的咋呼,那意思可不就是,钱妃是被岳王后逼得跳了湖。 宫里的人,果然都成了精。 “拜托了!” 孙女官又看了看卫湘君,便走了出去。 “谁把我药箱拿来?” 卫湘君在里头道。 “卫大夫,东西在我这儿呢!” 小太监抱着药箱站到极乐斋门外头,“您还要些什么,小的这就去办!” “再寻几根芦管!” 极乐斋外的院子里,孙女官盯着那两宫女,“她是你们的主子,若有三长两短,你们还能活?可是以为我没看见,钱妃娘娘往湖里走的时候,你们就在桥边瞧热闹。” 两个宫女互相看看,到底跪在了地上。 “说吧,钱妃娘娘为何想不开?” “娘娘方才到凤仪宫请安,奴婢们不被允许进去,也不知里头说了什么。只知钱妃娘娘再出来时,脸色便不对了。” “好大胆子,想把罪过撂给凤仪宫?” 孙女官冷笑,“说不得就是你们两个背地谋划,要将钱妃害死!将她们绑了,拉下去好好审一审!” “奴婢们不敢!主上对娘娘腹中龙胎极是看重。娘娘也是小心得很。前几日动了胎气,娘娘才没给王后娘娘请安,听人说王后娘娘大为不悦……” 孙女官根本不容她们说完,“立刻绑了!” 里面的卫湘君这会儿在帮钱妃艾灸肚脐,两个刚被孙女官叫来的老宫女各拿一根芦管,朝着钱妃耳朵眼吹气。 孙女官又在外头打了个喷嚏时,卫湘君也觉身上有些冷。 可这会儿别的顾不上了,总要把人命先救回来。 “主上驾到!” 外头有人在喊。 冯保那公鸭嗓随即响起,“主上来了,谁来回禀,到底怎么回事,钱妃如何会落了水?” 外头话音才落,钱妃突然动了动。 老宫女们齐齐望向卫湘君。 卫湘君不急不慌地出了声,“回禀国主,钱妃娘娘已然无事了!” 片刻的安静之后,一个男人问道:“她腹中孩子如何?” 卫湘君站起身,走出了西厢房。 冯保又在大呼小叫,“太医呢,都进去瞧瞧!若是王嗣有失,要了你们的脑袋!” “小女卫湘君见过主上!” 卫湘君打开本是关着的极乐斋大门,隔着门槛向孝王施礼。 “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 孝王皱着眉头问。 “今日小女为王后娘娘复诊,后头又去安宁宫请平安脉。与孙女官经过御花园时,正瞧见钱妃娘娘……” “主上,此女不可信!” 冯保看到卫湘君,立马来了劲头,“上回便是她污蔑钱妃假胎。只怕人落在她手里,会有危险。” “冯内官真会说话,这是明着指咱们想害钱妃。” 孙女官少见得发了怒,“若凤仪宫有这心思,方才见她要往湖里跳,我与卫湘君明哲保身,哪用得着下水救人?” “我瞧出意思了,这御花园里多少双眼睛盯着,都抵不过冯内官一张嘴!” 卫湘君嘲笑了一句。 孝王有些头疼,挥手命道:“行了,让太医们进去瞧瞧!” “恕小女无礼,娘娘的确没有大碍。只是方才救人,有些狼狈。不如让娘娘先换件衣裳。” “我瞧你心里有鬼!” 冯保撇了撇嘴,“张太医,你便带人进去,别教娘娘被她害了。” “你没听到,我刚才说什么?” 卫湘君直直看向冯保,“娘娘这会儿在里头光着呢!你叫一群男人进去,打的什么鬼主意?” 冯保耸着肩,跟卫湘君打起了眼锋。 孙女官走了过来,“主上,如今人人都知,卫湘君是王后娘娘身边人。她若有何轻举妄动,或是谋害宫妃,受牵连的便是我们娘娘。这种时候,难道不是钱妃好好活下来,于咱们才是最有利?” “还不赶紧些!” 孝王一脸不耐烦。 孙女官道了声“遵旨”,带着卫湘君进了里头。 一炷香之后,孙女官走到门边,“主上,娘娘已然换过衣裳,太医可以进去了。” 孝王甩了甩袖子,正要往里走,孙女官说了句,“方才娘娘流了血,事情紧急,不如先让太医们看过?” 孝王顿了顿,神色灰败地收回了脚。 “卫湘君,你果然不怀好意!可是你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?” 冯保又吼起来。 “太医们一看便知!” 卫湘君淡淡回道,眼睛望向已然走过来的岳王后。 孝王面色阴沉,瞟了岳王后一眼,吩咐,“太医呢,还不进去!” 一个姓张的太医赶紧带着人进了极乐斋,卫湘君冲着岳王后俯过身,也回了里面。 西厢房里,孝王声音传了进来,“王后,你宫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?” 孙女官往卫湘君这边看过来,卫湘君似没瞧见,站在床榻边,“请太医把脉!” 领头的张太医之前与卫湘君交锋过一回,自然没什么好脸色,“既然你自称大夫,便说说娘娘的脉象。” “小女只知娘娘有危险。太医院这会儿又不招新人,与其忙着考我,不如赶紧为娘娘诊治。” 岳王后在外头道:“她今日的确来了凤仪宫。我那会儿也歇下了,懒得应酬,便嘱咐一句,让她好好养胎,莫辜负主上信任。” “就这几句,她能寻短见?” 能听得出,孝王怒火中烧,“身为一国之母,不想着为后宫表率,竟然……” “臣妾心中无愧!” 岳王后比孝王淡定多了,“便是要判臣妾死罪,也得让臣妾明白,我哪里该死了!” 卫湘君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,转头看了看,孙女官站在近处,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,终于有了一丝紧张。 “太医既诊过了脉,不如说说,钱妃娘娘为何流血?” 卫湘君大声问道,目光落到,帘帐后伸出的一只盖了丝帕的玉腕上。 西厢房的床榻垂着厚重的帘帐,只能模糊看见,有人安静地躺在那儿。 张太医向钱妃告过罪,稍迟疑了一下,道:“回主上,臣无能,娘娘腹中胎儿落了!” 门从外头直接被踹开,孝王抬脚走进来,后面跟着一大堆人。 屋里众人立时全跪下。 “再说一遍!” “钱妃娘娘的孩子……没保住。” 孝王本就暴怒的脸,已经僵住了。 “不得胡说!” 冯保大喝一声,上去跺了张太医一脚,“主上好不容易得了龙子,哪有说没就没的,还不赶紧救!” “娘娘的胎相本就不稳,臣每回都叮嘱娘娘,须得心绪平和,莫要为外界纷扰所动,不知今日为何她……” 孝王猛一转头,目光几乎射到岳王后身上,“你就这么容不得,孤有一个自己的亲骨肉?” 岳王后想了片刻,挺直背脊,跪到了地上。 孙女官赶紧走过去,跪到了岳王后的身后。 “臣妾虽不知今日之事如何发生,若是主上必要惩戒,臣妾愿以死为证!” 岳王后明摆着赌上了气。 “娘娘稍等!” 有人胆大包天打断了岳王后的话。 孝王瞪向卫湘君,“你想做什么?今日之事,头一个罪魁祸首便是你!” “来人,卫湘君竟敢在主上面前放肆,拖下去打。” 冯保叫嚣着,兴奋到老脸通红。 “若真是小女有罪,小女愿以死自证清白!” 卫湘君仰起头,不卑不亢地道。 “好!好!” 孝王气到直哆嗦,“信不信,孤这就将你们汉乡侯府抄家灭门!” 岳王后立刻制止,“主上不可!” “主上是明君,比小女更知,只有分清真伪,才能明断是非。” 卫湘君看向孝王,“钱妃之事与王后娘娘毫无关系。若能听我自辩,此时此刻,便能真相大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