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七章 离去

    殴打还在继续。

    过了会，沈玉对沈青说道：「十年后，你去杀了他。」

    沈青眼神坚毅，说道：「是！」

    一阵清风拂过，两人便来到了场间。

    沈远知夫妇停止了殴打的动作。

    已经鼻青脸肿的至善道人看见了沈玉，不知为何心中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恐慌感。

    只是沈玉望了他一眼，然后后者整个身躯瞬间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沈远知看见那么大个活人消失不见，也已经见怪不怪，只是连忙说道：「呵呵，这个骗子来家里不知道干嘛，估计是骗钱的，就被我打了一顿。」

    沈夫人也是连忙附和。

    沈青看见这一幕，非但没有笑出来，反而还默默擦了擦眼睛。

    该看到的事情已经看完，沈玉却突然改变了主意，在沈府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。

    紧接着他便教起了沈青修行。

    教沈青修行，就仿佛是一个镜像，沈玉不时便会有一种错觉，仿佛是自己正在教导自己。

    沈青的修行天赋极强，每一天都在以一种近乎于夸张的程度进步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转眼便又是十年。

    沈青已经变成了及冠之年的年轻男子，越来越像沈玉。

    响儿街的很多老人已经死去，就连继承铺子的儿孙们也已经人到中年。

    三娃子在京城还是没有回来，每年寄回来的贡品堆满了三娃子娘亲和她的别院。

    这一年，大雪纷飞。

    沈玉站起身望了眼天空，然后说道：「我要走了。」

    沈青一愣，然后沉默起来。

    他感受得到这些年来先生一直在等待什么，也想到过离别，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突然。

    沈玉望向远处，说道：「我以前跟你说过，太上忘情不是无情。」

    沈青面色凝重，认真倾听。

    沈玉缓缓说道：「曾经有个老人与我说过，世间的每个修行者心中都应该有一团火，而任何一名强大的修行者所做的事情，便是要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住这股火，能随便让它消失，也能随时让它爆发，这也是我与你所说的太上忘情并非无情的道理，无情之人永远不会无敌，因为他心中少了一团火，无论修行者达到何等境界，但终究还是人，这团火不可少，少之，不成仙，便成魔。」

    沈青沉声道：「弟子谨记于心！」

    沈玉嘴角微翘，似乎想起了什么，感慨道：「若是灵荒万千修行者，无论正邪，心中皆有这么一团火，那么星星之火便能燎原，在千万年后，如今的修行界，必然也是最风流璀璨的景象了。」

    沈玉摆了摆手，说道：「接下来的路，该怎么走，是你的事，当什么人，做什么事，也由自己定夺，不必送。」

    沈玉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大门前沈府两个大字，随后抬起脚步离开了这里，脚步坚定，仿佛再也不会回头。

    在这里沈青拥有了自己的人生，而他也彻底修复了自己的心境裂痕。

    从此以后，过往种种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沈青在后方双膝跪地，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。

    沈家夫妇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，望着沈玉离开的背影，默默出神。

    沈夫人感慨道：「真的是仙人。」

    沈远知笑道：「我们儿子也是啊。」

    ...

    沈玉离开南河城前去了一趟响儿街上的当铺。

    如今的当铺早已经换人了，是原先铺主的侄儿，沈玉用了一千两银子赎回了当初在此地当出的木剑。

    那个铺主在沈玉临走前说他的叔叔这些年一直

    为当初的买卖感到歉意，说是坑了仙人的银两，所以一直过意不去，现在过年偶尔还会提起。

    沈玉听见这话认真望了对方一眼，随后微微摇了摇头，说了声都过去了，然后就朝着城外走去。

    数十年光阴，沈玉第一次走出了南河城。

    南河城大门处出现了一个干净白衣的男子，神情温和，双手负后。

    沈玉嘴角微翘，打趣道：「这次还是幻境？」

    苏陌笑着摇了摇头，说道：「这次的经历有何感想？」

    沈玉说道：「我还要去一个地方。」

    苏陌微微点头，说道：「可以。」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两人的脚下生出一朵白云，驮着两人朝着远处飞去，眨眼便是千里。

    从始至终，苏陌都没有问过要去哪里。

    云海之上，苏陌开口似闲聊道：「你觉得这个世界内所有生灵都按照天地规则行事，那么他们是否还是虚妄？」

    沈玉说道：「从刚才我到老旧铺子里离开的那一刻，才终于想清楚，当铺的老板，三娃子的娘亲，响儿街的街坊领居，这个世界之内，所有人都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，拥有自己的记忆，拥有自己的家人，拥有整个山河风光，只要他们相信这里是真的，那便自然是真的，就与我们一般，不然按照这个理论，或许我们也只是他人书中的一个个文字罢了。」

    苏陌点头笑道：「有理，小师弟能将这一点看的极为透彻，就证明这一次的历练已经大功告成，不过还有一点，你并没有说清楚。」

    苏陌说道：「因为你在这个世界做出的种种事情，已经影响到这个世界的进程，换句话来说，你改变了他们各自即将到来的结局，就如同一个个枝叶经络，切断了他们原先的成长路径，未来只能让他们自己去发展。」

    苏陌最后笑眯眯说道：「为这个世界注入一丝新的生机和希望，我想这才是你留下来这么久的目的吧？」

    沈玉没有反驳。

    最后留在沈府的那些年，他看着那些人就像是看着分岔路口中的一道道河流，无论是让沈青十年后去杀至善道人，还是让三娃子去考试当官，都已经各自改变了他们的故事。

    无论未来如何，只要不会重复，那么这个世界总会有一天会因为无数的巧合而变得扑所迷离。

    这个世界也注定会变成一个崭新的修行世界。

    苏陌说道：「我替天书真灵感谢你，由于你的举动，让死物有灵，或许这本天书真灵在千年后会有成圣的大道契机。」

    沈玉说道：「两不相欠，挺好。」

    苏陌突然开口问道：「心境内的那一丝凹痕，也解决了？」

    沈玉眼神回忆，将南河城这些年的记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，随后轻轻点头，温和笑道：「都过去了。」

    三言两语的谈话之中，白云漂浮在一座巨大的宫殿前方，大殿前刻着未央两字。

    未央宫。

    沈玉微微闭眼，整座城内无数条信息，无数条话语在他的脑海中过滤。

    片刻后，沈玉微微睁开眼睛，眼神极冷。

    苏陌问道：「怎么？」

    沈玉说道：「三娃子死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