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血月
奶奶也许是怕我难过,非得把村民送来的红嫁衣收在柜子里,而我就是想把衣裳拿个衣架挂起来。 那衣裳是真的好看,起码和在县城里面那些新人去照相馆拍结婚照,或者是租用的机绣秀禾服,质量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面。 我把嫁衣挂起来的时候,甚至不敢用手去触摸,生怕手上的老茧会勾起衣裳上的丝线。 白九阎每晚都来我屋里,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我要祭河的事情,我也没跟他说过。某些时候,我跟他也算是真的有默契。 七月十三那天夜里,他并没有来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 七月十四夜里,村里来了几个妇人,她们帮我洗漱沐浴更衣,动作娴熟而疏离。娴熟是因为他们对这项工作熟能生巧,疏离是因为我是一颗灾星。 白九阎依旧没出现,他之前每天夜里都会来看我,以至于我没发忘记他的暴戾,又会自然而然的关注他有没有在。 我无法反抗村里的人,虽然之前我有够嚣张,怼人的时候几乎都占上风,可我其实是没有想好对策的。 我正上胭脂,院里的老黑忽然狂吠不止,外面也开始有了陌生人的声音。听口音我分辨出来这是村里的人,鸡窝头那大嗓门我想不记住都难。 过了一会儿,外面的声音终于停歇。 透过窗户,我看到天空上的明月被黑云遮蔽,寒冷的风呼啸而过,看来是要下雨了。 我想起老黑还栓在院子里的木桩上,大声喊道:“奶奶!把老黑栓在屋檐底下,要下雨了。” 等了半天,并没有听到奶奶的回答,老黑的叫声依旧是从院子里发出来的。 “奶奶!”我想她应该是没有听到,于是声音又放大了些。“奶奶!” 按理来说,这么大的声音,奶奶应该是听见了才对,为什么她没回答我。 我一下子站起来,身后的人一把按住我的肩膀,大力把我按坐在板凳上。 我的身后多出四只强有力的手,他们捏住我的手腕,把我绑在了靠椅上。 “你们是谁?奶奶!”我大声喊着。 “别喊了,胡宁舍。今天夜里便是最合适祭河的日子,为了防止出现意外,我们只能委屈你奶奶一下了。不过你放心,只有祭河仪式顺顺利利的完成,仪式结束你的奶奶就可以回到家里。我们保证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,可你要是想搞点什么的话,那可就没得说了。” 我瞪着眼睛看向镜子里的男人:“你们可真卑鄙!” “没办法胡宁舍,你是灾星,是狐妖,我们没有办法。” “放了我奶奶!你们不怕我成了河神新娘以后,对你们报复吗?你们不怕我变成厉鬼吗?” “那你还是个女人,比不上我们祭拜的河神。”男人说完,不再理我,对我旁边的妇人说道:“你们手脚麻利点,可别耽误了吉时。” 男人说完走了出去。 我咆哮着:“你们放开我!你们别走,放开我奶奶!” 这无疑是最没用的。 我被妇人扯着站起来,他们手里拿着那一套嫁衣一一给我穿上,上衣下裳,凤冠霞帔,最后再盖上那一块盖头。 “你们放开我!”我躲避着,不让我的视线被遮挡。 啪…… 一个妇人似乎失去了耐心,她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脸上,说道:“要想你奶奶活命,你就乖乖配合。否则他们可不会心软,你不配合,你奶奶就会少根手指头,一根接一根,直到你愿意配合为止。” 我听到妇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,我已经不再反抗了。 当一个人的软肋被掐住的时候,这场战役已经不战而败。 我停下脚步说道:“我要再去看看我奶奶,如果我今天不看到她,你们休想让我配合你们。大不了鱼死网破,我说到做到。” 也许是我的态度吓到了他们,他们竟然同意了。 他们把我带到一个棚子,奶奶安安静静地躺在茅草堆里。 我跑过去抱住她,好像有很多话要说,但最后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,只是紧紧地抱住她。 “舍舍,不哭。”奶奶也哭了,她一个劲地说着:“不哭,我们舍舍真漂亮。可惜奶奶没有保护好你,对不起舍舍,奶奶对不起你。” “奶奶,是我没有本事。”我再次抱紧奶奶。 身后的人开始催促:“行了行了,莫要耽误吉时。” 我不愿离开,被两个大汉拉扯着硬生生和奶奶分离。 奶奶的头发凌乱,安安静静坐在地上,嘴里一直说着:对不起,舍舍,对不起你,奶奶对不起你。 “奶奶,我下辈子还做你的舍舍,你记得在我的生辰给我做鸡蛋羹。” 我哭花了妆容,此时我却发现我的衣裳变了。 明明我穿的是绣着凤凰的衣裳,此时我的衣裳上绣着的却是狐狸的图案,这件衣裳比他们送来的那件更加的气派,不知何时上上还多了一个长长的拖尾,就好像古装剧里那种皇后的衣裳。 今天的夜色正浓,村里人压根就没发现这个不同。 我问道:“我的衣裳是临时换了吗?” 那两个妇人看了一眼,也很是奇怪:“你是何时换的衣裳?” 我……一整个大无语。 我一直跟她们在一起,她们反过来问我。 最后归结于,我是一个怪人,是妖怪。 我索性不跟她们讲话,随她们自己去猜好了。 河边围满了人,束婆站在最高的祭祀台前面吟唱着奇奇怪怪的咒语,她下面一层的台子两边有两根雕着花纹的柱子,很多穿着奇装异服,头上插着几根鸡尾巴毛的村民跳着怪异的舞蹈,不时大声吼叫,偶尔拍手吓人。 前面有一张巨大的桌子,上面摆着一颗牛头,还有一些贡果。 火把照亮了黑夜,胡家村今夜无人可眠。 束婆最后洒出一把米,舞台上的人虔诚的归倒在地上。 河面忽然翻起几个浪花,中间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。漩涡越来越大,仿佛要把世间万物吞噬。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:“血月!” 村民们一下惊起,纷纷看向天空中…… wap. /92/92939/20513733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