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棠书屋 - 都市小说 - 东宫有个假半仙在线阅读 - 第一百一十章 钟毓必须死

第一百一十章 钟毓必须死

    正奉大夫的这个决定,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。经过女皇刚才的那一番暗示,当人们看见严天扶着老大人进殿的时候,心里已经为老人家预设了立场。

    老大人为人刚正从不结党营私,但身在朝堂,哪能事事皆凭心意。

    在汹涌的暗潮中,严天神色如常地将老大人扶上台阶,从他的表现来看,他对正奉大夫临时反水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惊讶。

    女皇看着座上的老大人,又看了看严天,陷入了沉思。整件事情兜兜转转,又回到了她既定的轨道。目前看来,最大的可能便是严天护主心切,联合正奉大夫瞒着太子阵前倒戈。

    太子今天迟迟没有露面,怕是已经被严天控制起来了。

    有了正奉大夫的表态,殿内的局势逐渐明朗。旁听席中争议不再,原先犹豫不定的正使们纷纷走下台阶,将自己的令牌契入佛塔中。

    十二块令牌很快集齐,机械运作的声音在殿中响起,佛塔缓缓打开,装满了毒酒的金爵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
    一位皇帝毕生只能启用一次御政司,对整个皇室来说,御政司的意义非凡。既然十二位正使全票通过判处钟毓极刑,其他宗亲亦无法再提出异议。

    特勤放松了对钟毓的控制,默默地散至两边。他们分立在从问心台通往佛塔的必经之道上,给曾经呼风唤雨的国师让出了一条通向往生的路。

    国师叱咤百年,可否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。

    在众人的目光中,叶钊灵站起身。他抬头看向台上的正奉大夫,不知是不是错觉,叶钊灵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。也许是跪得太久,又或者是难以接受这个结局,他起身刚往台下迈出一步,脚下便一个踉跄,险些栽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好在他在最后一刻稳住了身形,勉强撑住了身体,有如一杆招风旗般立在问心台上。

    小宗伯例行公事地问:“钟毓,临死之前,你还有没有话要说?”

    叶钊灵没有说话,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往台下走去。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,丝毫没有不久前火烧奉英殿的嚣张气焰。

    “诸位。”就在叶钊灵即将步下台阶之时,台上的正奉大夫突然开口说道:“在国师伏诛之前,老夫有一件事要说。”

    “老夫今日,原本是没有机会来此与各位见面了。”老大人说着站起身,继续说道:“自半个月前开始,便有一股势力持续不断地对我进行暗杀,而后老夫佯装遇袭,对外宣称自己重病入院生命垂危,这才躲过一劫。”

    旁听席上的众人一听这话,立刻就炸了锅,有人大声问道:“谁胆大包天!竟敢对您动手?”

    “在此期间,我得到了一份供述。”正奉大夫暂且跳过这个问题,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道:“不知道诸公可否记得周德本?周德本原是先帝身边的随驾医护,于先帝驾崩的第二日下落不明。不久前我与他见了一面,他亲手给我写下了一份认罪书。”

    老大人的话引起了旁听席中的一阵讨论,不少人还对周德本这个人有些印象。当年他在先皇薨逝的第二天离奇失踪,也曾引起不小的风波。

    女皇心中暗自大骇,据她所知周德本早被容铮一怒之下杀了,怎么还有机会和正奉大夫见面?

    她转头看了珍珠一眼,珍珠亦不明其中缘由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周德本自述,他的家人遭人挟持,为保家人平安,他不得不提供假证词。谋害明德皇帝的并不是国师,真凶另有其人。”说到这里,正奉大夫卖起了关子,并不急着说出真凶是谁,而是接着往下说道:“另外,我调查了玉清宫的旧人,一位曾在玉清宫修行的小道长给我提供了一份物证资料,稍后我将把这份资料转交给有关部门。”

    正奉大夫口中的这位“玉清宫小道长”便是钟毓身边的心腹道童,在玉清宫大火前,钟毓把这些年收集的所有证据装在一只木箱子里,交给道童保管。

    之后他把道童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,又亲自放了一把火,将玉清宫神殿烧成了灰烬。

    钟毓留下的这一箱子证物里,详细记录了这三十年来自己为女皇办下的所有事,并周到地附上了相关的铁证。整个皇室早已积弊已久,腐烂到了根基。这些证据不单剑指女皇,其中牵涉的权贵众多,足以让皇室上下人人自危。

    按照这份资料中提供的方向展开调查,足够将皇室上下彻底清洗一番。

    正奉大夫迈着苍老的步伐来到高台边,面对着旁听席,俯下身向座下的首相行了个大礼:“我在此恳求政府启动程序,对女皇以及所有涉案人员展开全面调查。”

    首相没想到事态会往这个方向发展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老大人。

    正奉大夫的这个请求牵动了太多人的利益,贤王嗤笑了一声,不以为然道:“仅凭这些来路不明东西,并不能证明什么。”

    老大人保持着行礼的动作,睨了他一眼,道:“怎么?这些东西虽不能定罪,难道还不足以展开调查吗?”

    眼看正奉大夫的矛头直指自己,女皇丝毫不见慌乱,她一脸痛心疾首地看向正奉大夫,说道:“正奉大夫为了袒护国师,真是兜了好大一个圈子。没想到清风峻节如您,竟也晚节不保。”

    “老夫绝无此意,钟毓非死不可。”正奉大夫站直了身子,步履蹒跚地走下高台。他来到佛塔前取出金爵,亲手将这只装满了毒酒的酒杯捧到叶钊灵面前。

    正奉大夫将杯子呈到叶钊灵面前,道:“钟大人,老夫送您一程。”

    面对这个背盟败约背刺了自己一剑的人,叶钊灵没有丝毫怨怼。他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,垂眸看着面前的正奉大夫,由衷地说道:“多谢您,老大人。”

    就在叶钊灵要将毒酒接过的时候,正奉大夫却捏紧了手中的金爵,没有让叶钊灵将杯子从他手中拿走。

    其实他并没有临阵倒戈,这原本就是钟毓的本意,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按照钟毓的计划进行着。

    他与钟毓在白塔相见的那夜,钟毓给了他半截令牌,请他北上寻找一个小道童。

    “老大人,您一生千仞无枝,我很敬重您的为人,所以不能污您名誉,也不愿见您为难。”那夜,钟毓从袖中取出小半截令牌,推到正奉大夫面前,说道:“我不会要您改变自己的立场,只愿您遵循本心作出公平的决断。至于我,也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。”

    钟毓所说的这个“满意的结果”,就是请求正奉大夫判处自己极刑。这样一来不会违背老大人的处事原则,二来只有钟毓死了,正奉大夫才能撇清结党的嫌疑,以证明他与国师之间并无勾结。

    钟毓用自己的死将正奉大夫捧上了不可动摇的制高点,再让他牵头弹劾女皇,清洗皇室。

    这就是国师向他要回的人情。

    殿内传来了不耐烦的催促声,老大人终于松开了手,眼睁睁地看着钟毓将金爵从自己的手中接过。

    看着钟毓捧起酒樽,正奉大夫忍不住说道:“钟大人,走好。”

    殿内众人此刻心思各异,唯有叶钊灵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松快。他半生求死,眼下这个结果也算是心愿得偿。

    若说还有什么遗憾,那大概就是还欠容铮一个正式的道别。

    他端起金爵凑近唇边,眼看就要一饮而尽。然而就在这时,紧闭的殿门被人用蛮力破开,一群黑衣男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,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将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层层包围了起来。

    破门而入的黑衣人足有近千之多,数倍于殿内的特勤。他们既然可以长驱直入奉英殿,可见殿外的安防已被破解。

    大殿之上风云突变,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,瞬间慌乱了起来。眼下国家首脑齐聚奉英殿,这一幕像极了历史上不断重演的宫廷政变,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
    一片兵荒马乱中,有人厉声质问道:“你们都是什么人?谁派你来的?这是要造反吗!”

    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,成片的黑衣人训练有素地散开,整个上午不曾露面的太子出现在了大殿上。

    叶钊灵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容铮,他微微一怔,站直了身子,不由自主地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痕,不愿让容铮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。

    自容铮露面的那一刻起,他的目光便始终落在叶钊灵的身上。叶钊灵依旧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,但前襟的血痕已经泄露了他不过是在勉力支撑。

    叶钊灵尽力忽略掉每一次呼吸带来的钝痛,看着容铮迈大步走到殿中,来到自己面前。

    座上的贤王还保持着镇定,见状质问容铮:“太子殿下!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”

    容铮确认叶钊灵暂时无恙之后,十分嘲讽地笑了一声,夺下了叶钊灵手中的酒杯,转身来到女皇座下。

    容铮面对着女皇,遥遥举起了酒杯。紧接着他的手腕略微向下翻转,将一杯鸩酒全数洒在龙椅之下。

    毒酒洒落满地,带着剧毒的透明液体顺着乌金石的缝隙四下流淌,缓缓渗入地底。

    容铮这才抬起头来,眼神冰冷地看向女皇,开口说道:“御政司没有资格审判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