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
26 四月份的羊城已经热了起来。 春花灿烂的城市朝气而活力，大街小巷上的行人都已经开始纷纷换上了夏装。 体育馆里，人声沸腾。 林西洲偷偷溜进后台的时候，汗都已经濡湿了卫衣里的队服。 他戴着口罩，被接进了blk队员的休息室里。 休息室挺大，有沙发有大屏幕的电视，工作人员站在旁边拍摄准备花絮，林西洲压了压帽子，从角落走进去，季北陵看到他来了，示意队内随拍暂停拍摄。 林西洲没摘下口罩，站到了季北陵的旁边，帽子下的头发有点湿漉漉的，看起来很热的样子。 季北陵皱了皱眉，伸手把林西洲的帽子拿下来，抓着帽檐给他扇了扇风。 “怎么这么热？” 虽然说外面天气已经很湿热了，但是场馆里面冷气开得很足，应该不会闷才对。 林西洲眨巴眨巴眼睛，然后笑成弯弯的桥，他把卫衣拉高，露出里面的blk队服来。 队服上有blk队员的签名，是上次林西汀帮他拿去签的那件。 林西洲利索地脱掉自己的卫衣，穿着blk队服，戴着工作证，看起来颇有工作人员的样子。他跟着季北陵走到队员们的旁边，握着拳头使劲给大家打劲儿。 “加油啊！”透过口罩的声音闷闷的，但是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激动和紧张，“加油加油加油！” 林西洲挥舞着手臂，一副恨不得自己上去打比赛的样子。 大头感动地点头：“你都从东北飞过来了，我一定会努力的。” “东北好玩吗？”小梦好奇地探头，“长白山的雪是不是很好看？” 林西洲嘿嘿一笑，从包里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。 “铛铛铛，当地特色小吃，等你们打完比赛就可以开包庆祝啦。” 大头立刻抢过包装袋，几个人开始研究起了里面装的食物。林西洲趁机退后一步，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小巧的符塞到了季北陵的手里。 林西洲舔了舔唇。 “这是我上次世界赛决赛之前去给你求的，这次也一定能保佑你哦！” 季北陵的手里躺着那做工精致的符袋，上面还有林西洲身体传过去的热度，很暖，他笑了笑，把符袋里塞着的红色绳子展开，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。 他低头的时候，抬眼看了一瞬林西洲。 眼里盛满了柔和的笑意。 “谢谢。” 林西洲不知道为什么，几个月过去，微信上明明能和寻常朋友一样和季北陵聊天了，但是现在这样面对面站着，他还是会手脚无处安放，就像第一次见到季北陵真人一样，被注视时紧张到说不出话来。 耳畔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比赛场馆内热场的音乐声，休息室里的灯光很亮，亮得他不敢抬起头直视季北陵的目光。 林西洲垂着头的时候，光便落在他的头顶，映出一圈毛绒绒的边光来。耳朵此刻泛着满满熟透的红色，白皙的皮肤下隐隐约约能看见细小的血管的颜色。 季北陵把符袋塞进队服里，轻轻按了按。 那里好像有一股热流在往外传递着，涌进他的四肢百骸，通体温暖舒畅。 他忽然有点手痒。 林西洲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什么东西袭击了。 他茫然地抬起头，就看见季北陵淡定从旁边走过去的背影。 发生了什么？？？ 站在一边的真·工作人员面面相觑。 今天……北神的打开方式不太对吧？ 刚刚是捏了这个……口罩少年的耳朵？！ 林西洲和糯米坐在一起。 一队队员和教练去开赛前小会了，沙发上只有两个人尴尬地排排坐。 林西洲卷着自己的工作牌，糯米玩着手上的纸片，两个人静默无声。 糯米的红色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回了黑色，耳朵上的耳钉也变成了低调的黑色，看起来清爽干净了不少，也显得更小了。 林西洲受不了这尴尬的氛围，酝酿了半天还是主动开口。 “你打得挺好的，加油。” 糯米没想到自己能够感受到来自“未来大舅子”的善意，整个人有点恍惚，他下意识地开口：“谢，谢谢……你演的剧也挺好看的。” 林西洲痛苦地挤话题：“西汀教得怎么样？有没有胡来？” 一提到林西汀，糯米又紧张了几分。 他一瞬间变成结巴：“挺挺挺好的，真的，我我我受受受益良多！” 林西洲脸上表情都空白了一瞬。 他有这么可怕？？ 还是说…… 糯米之所以最近也走高冷风，是因为其实他是一个结巴？ 糯米看见林西洲脸上怀疑的神色，默默地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巴掌。 完蛋了，tut。 热场结束，解说嘉宾的介绍声响起。工作人员示意比赛选手准备上场，林西洲没心情理浑身愁云惨淡的糯米，远远和站在入口的季北陵招手。 “加——油——！”他对季北陵做口型。 季北陵在灯光下，身形修长利落，面容模糊不清，但是依旧气质卓然出众，仿佛神落在世间的一个侧影，那人远远对他笑了，挥了挥手。 后来林西洲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刻。 对季北陵所有心动的瞬间，都不及这时。走向赛场的男人，就像走向战场的战神。他战无不胜，他无往不利——他是所有人敬仰向往的高塔，是通天的巨人。他回身看向他的时候，身上所有凛冽凌厉的气场却都冰雪消融，露出春草初长的嫩芽，那远而模糊的笑容，温柔得像拂过大地的三月春风。 林西洲目送季北陵消失在通往舞台的通道里，出现在大屏幕转播的赛场上。 穿上队服外套的男人，一如记忆里那样眉目周正，气质冷淡。 舞台下面的粉丝尖叫声几乎划破体育馆的穹顶。 “northland——northland——northland！！！” 这样狂热的爱慕，都不能让季北陵眉目舒展。 所以，这样的人，对他的笑，才会让他这样心动。 林西洲把手放在胸腔，感觉心脏在越来越急促地跳动着。 他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孩，他清楚崇拜和爱的区别。虽然这两者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，但是林西洲这一刻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那份“爱”的情绪。 这是带着浓浓独占欲的“爱”，看着季北陵在镜头下冷静的侧脸，他甚至在脑海里升腾起了不想让其他人看见的想法。 林西洲深呼吸一口气。 比赛开始了。 blk征战多年，拿过两个世界赛冠军，但是在这中间数年，他们只拿过一次lpl夏季赛的冠军，春季赛、季中赛这些比较大的赛事冠军，都未曾收入囊中。 粉丝们期盼着新的一年，blk能真正建立起一个新的王朝。 林西洲也不例外。 第一局比赛，blk一反上个赛季激进的打架打法，选择了非常温和的运营式打法——这和以前韩国队的打法非常相似。下路northland和小梦二人组依旧压线，一血塔稳稳拿下，峡谷先锋也抢到了，对面ow的队员脸上面无表情——这是他们最讨厌的运营模式。 比赛温水煮青蛙地进行了三十分钟，三路一塔都被blk滚雪球般拿下，人头数依旧不多。 blk选择让上路进行分带，而发育不良的ow完全拿这个发育起来的克烈没有办法，第一局没有爆发什么非常精彩的大规模团战，甚至大龙都没有打就结束了。 场下响起blk粉丝的欢呼——因为这一局看起来那样水到渠成，那样自然地赢下了。 糯米笑得十分鸡贼。 “哈哈哈，我们藏得这一手果然有用，看ow那憋屈的表情！” 队员进行短暂休息，和教练开了小会。 林西洲自觉地站得远远的，害怕自己影响季北陵状态，只敢远远朝他挥手加油。 第二局比赛开始。 这一局ow显得有些急切，选了一个前期非常强势的冲脸阵容，而blk的阵容拿得也非常好，几个角色选的都是有非常强反开保命能力的。 这一局比赛和上一场的氛围就截然不同。 一级团ow打野带着三个壮汉来蹲，没有预料到的gluck惨死自己红区，blk前期有一些小劣势，但是后面一波打团战，northland凭借自己个人精妙的操作成功的切到了后排，进行了收割。 一瞬间场馆里的粉丝都沸腾了。 nortland出道第一年，在世界总决赛的时候，就是凭着自己的操作滚到后排切死对面的核心输出，在最后关头挽回了队伍倾颓的输局。 有很多ad都觉得自己能秀，他们或许会在团战里因为高估自己而冲动，曾经的northland也是这样。但是现在的northland不再是了。 他变成了一个可以让团队打上路单带四一体系，可以不让全队分经济，也可以在团战里一秀四的全面的、真正属于团队作战游戏的adc。 解说芽芽感叹：“这样的northland，又怎么能不赢？” 他出道就是巅峰，他尝过最快乐的胜利滋味，也跌入过最深的谷底。 被辱骂靠脸打游戏、电竞明星的季北陵，从少年走到了成熟。 他尊重、渴望每一场胜利，认真对待每一场游戏。 在羊城的lpl春季赛决赛，是lpl赛区四年都被lck（韩国）赛区统治以后迎来的第一个春天。 而blk这只传奇一般的战队，再次拿下了属于他们的冠军。 三比零，一分未落。不是因为ow不强，而是现在的blk，不会放弃任何一次赢得比赛的机会，季北陵尤其是。 他捧着奖杯，手还在隐隐颤抖。 台下的粉丝欢呼流泪，金色的彩带洒满了他满身。 季北陵享受这样的时刻，因为，他站在这个赛场的时间不多了。 台下的摄影师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过去身影，戴着黑色口罩的脸上眼睛都高兴地眯成了一条缝，朝他激动地挥着手。 季北陵愣了愣，认出来那是林西洲。 这时的林西洲和任何一个blk的粉丝并无不同，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明星，没有任何人注意他。 所有人都看着台上的blk队员，看着光芒中心的季北陵。 而光芒中心的季北陵，朝台下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缱绻温柔的笑来。 被放大在屏幕上的笑容，被实时转播给无数看着比赛粉丝的笑容，引起了现场粉丝山崩海啸般的尖叫，直播更是被询问笑容的弹幕占满。 季北陵，看着的就是那个，努力蹦起来和他挥手的林西洲。 颁奖结束。 队员们回到后台，工作人员狂欢着迎接英雄，却发现少了一个人。 扛着奖杯的季北陵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。 被堵在通道入口旁边的小储物间里的林西洲面红耳赤地捏着手指，感觉嗓子都干得要冒烟了。 季北陵看着他这个样子，轻轻笑了一声。 他把奖杯递给林西洲，问：“要拿着感受一下吗？” 林西洲恍惚的接过，纯金打造的奖杯沉甸甸的，他舔了舔唇：“好重啊。” 季北陵倚在墙上，抱着手看着晕乎乎的林西洲。 他眸光暧昧不明，让林西洲压力越来越大，但是手上还拿着奖杯，不知道该怎么逃跑才好。 仿佛看穿了林西洲心思，季北陵主动开口说话。 男人的声音有些哑，语气却是坚定的。 “我很热爱电子竞技。我喜欢胜利的感觉，喜欢操作带来的快感。” “几年前，我很高傲，看谁都是垃圾。那时候我打击过一个少年的梦想，后来我还有些后悔。但是世事真的很奇妙，这个少年居然成为了我的粉丝，现在还站在了我的面前。” 林西洲举起奖杯，挡住自己已经红透的脸。 季北陵看见林西洲这样的乌龟行为，无奈地摇了摇头，伸手握住林西洲纤细的手腕，然后强迫他把脸露出来。 季北陵看着林西洲的眼睛，一字一句的说。 “而且，更巧的是，我还喜欢上了他。” 林西洲虽然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，但一瞬间还是差点把奖杯砸到地上。 季北陵顺势搂过他的半个身子，接过了奖杯，放到角落。 他步步紧逼。 “你说，有没有更巧的事情？比如说……他也喜欢我？” 林西洲感觉自己脑海中的弦全都绷断了，一根一根炸了开来，在脑海里炸成了烟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