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
上课时间,教学楼悄然无声,只能老师们抑扬顿挫的讲课声从各个教室里传来,秩序井然。 忽然,高二教学楼三层,位于走廊尽头的班级爆发出一阵轰然的尖叫声,夹杂着掌声和口哨,划破了清晨静谧的空气。 葛主任正在走廊巡视,听到声音被吓了跳,连带着脑袋上仅存无几的头发也抖了抖。 他听了一会,摇摇头:“又是高二十班,这群小崽子什么时候能消停一会儿……回头和他们班主任好好沟通一下。” 葛主任转过身,正好逮到几个趴着窗户探头探脑的学生:“都看什么看!上课时间,都给我好好听课!!” 高二十班。 周恪站起来的一瞬间,所有人都愣了下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 老师喊的是季绾绾。 站起来的怎么是周恪??? 十几岁的高中生,对感情方面处于正在探索的状态,撞见这一幕就集体沸腾了。 大家仿佛在看现场版偶像剧,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。 于扬先反应过来,一摔书:“卧槽,你俩真是明目张胆……” 倪倩整个人都不太好了,和她的女同桌两个人额头靠着额头:“天,这样的场景我只在偶像剧里看到过。” 女同桌万分感慨:“经过我日复一日打卡大佬cp楼的不懈努力,我终于磕到真的了。,可喜可贺。” 林镜拉着高远疯狂摇晃:“我就说他俩有问题吧,你这个木头就是不信,现在都这样了,你还不明白吗——” 高远被他晃的脑袋发昏,扶着桌面:“明白了明白了,你先松开我。”他转过身,压低了声音,“恪哥牛逼,你以后就是我们全班男同学的榜样。” 周恪:“……” 代课老师也被小崽子们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跳,左看看右看看,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 她拍了拍讲台,过了许久班级才安静下来:“这是怎么了?” 大家都不说话,笑嘻嘻的看着周恪。 代课老师把目光投向周恪,说:“30号同学,你来说。” “报告老师。” 周恪垂下眼,语气平静:“我以前没回答过问题,同学们情绪比较激动。” 众人:“……” 老师将信将疑:“真的吗。”她指了指黑板上的题目,说:“那你回答一下,这道题选什么。” …… 上课短短二十分钟,季绾绾做了个梦。 月明星稀,湖畔幽静,她和周恪并肩坐在长椅上。 他们坐的很近,腿贴着腿,转过头就能看到少年近在咫尺的挺拔侧颜。 周恪侧过脸,上扬的眼微敛着,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光,她可以模糊看到自己的倒影。 他薄唇轻启,轻声问道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 季绾绾听到自己用软乎乎的、醉醺醺的声音,慢吞吞回答道:“我喜欢你呀。” 周恪眼中的情绪有了些许的变化,他靠近了一些,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。 鼻息纠缠,空气开始升温,暧昧弥漫开来。 周恪看着她许久,抬手捏了捏她的脸,动作很亲昵。 他很淡的笑了下,声音低沉:“小骗子。” …… 季绾绾心有余悸的睁开眼,抹了把脸。 摸到了一手汗。 这个梦过于真实,真实到她甚至有种身临其境的错觉。 她在学校的湖边和周恪表了白。 ……这也太猛了吧。 季绾绾又在桌上趴了一会儿,缓过神来,伸了个懒腰。 教室里有点吵,窸窸窣窣的,时不时冒出很轻的嬉笑声。 季绾绾转过头,周恪正在低头写东西,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黑笔,鼻尖的在空白的试卷上勾勒出简单的图案——他画了一只王八。 季绾绾:“……” 她看着周恪的侧脸,少年低眼垂眸,与梦境的场景完美重叠。 她愣了一下,一时间没有挪开视线。 许是她的注视过于明目张胆,周恪侧过脸看过来,问:“醒了?” “嗯……” 季绾绾慢慢直起身,说:“我是不是睡了很久?” “还行,”周恪说,“就是睡得有点儿沉。” 季绾绾将碎发别到耳后,说:“哦,因为我做了个梦。” “什么梦,”周恪问,“说来听听。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 怎么说呢。 总不能说她在梦里和周恪表白了吧? 这也太一言难尽了。 周恪会不会把她当变态啊。 季绾绾抿了抿唇:“忘了。” 周恪挑起眉:“刚起来就忘了?” “嗯啊,我记性不太好,”季绾绾岔开话题,从桌肚里翻出试卷,“老师讲到哪了?” “填空题第一题。”周恪轻敲桌面。 季绾绾点点头:“行。” 季绾绾刚打开试卷,就发现代课老师在点学号喊人回答问题,被叫到的同学一脸垂头丧气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。 季绾绾惊了:“这老师怎么还点学号啊?”她连忙翻开试卷,“不行我得好好看看,万一叫到我就完了。” 周恪:“不用。” 季绾绾愣了下:“?” 周恪:“老师不会再点到你了。” 季绾绾:“???” 什么叫“再”? 她已经被点过名了?? 没等季绾绾弄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,刚才被点到学号的同学因为说错了答案,被代课老师罚抄题目二十遍。 “最基础的题目哦,怎么能出错呢,”老师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,“我再点一个同学回答吧。” 填空题第一题通常是全卷最简单的题目,看一眼就能写出答案,所以大家都不是很紧张,甚至期待老师点到自己。 这样后面就不用站起来回答难题了。 季绾绾压低了声音:“同桌,这题你会吗?” 周恪看都不看一眼:“不会。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 就这学习态度,还想月考进步? 带着学渣同桌进步道阻且长啊小季同学。 “这题很简单的呀,我都会,”她凑过去,“我给你讲一下哈,万一老师点到你——” 话没说完,就听到代课老师说:“40号同学,请你站起来回答一下。” 周恪:“……” 众人:“……” 班里迎来了诡异的沉默,只有季绾绾不明所以:“周恪,我记得你就是40号?” 周恪默了默,说:“是。” “那你赶紧起来回答啊,”季绾绾说,“这题答案是2,你别记错了。” 周恪:“……” 周恪没有说话,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。 不仅是他,季绾绾发现几乎是全班所有同学都在看她。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出声,高二十班再次成为欢乐的海洋。 季绾绾总觉得这欢呼和欢呼声有那么点儿似曾相识。 周恪收回目光,很轻的叹了口气。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,他不负众望的拉开椅子,站起身:“老师。” 实习老师对他印象深刻,懵了:“怎么又是你?” 季绾绾也懵了。 什么叫“又”?? 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??? 她转过头,用眼神求助隔了个过道的于扬。 于扬已经笑得直不起身了,捂着肚子,指了指桌肚里的手机。 季绾绾:“……” 她拿出手机 【于扬:刚才你睡着的时候,老师点你学号了】 【小季不吃鱼:。】 【小季不吃鱼:天,你怎么不喊我?】 【于扬:恪哥不让】 【小季不吃鱼:?】 【于扬:莫慌】 【于扬:他站起来替你答了】 季绾绾:“???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 “你你你,你不是30号吗?”实习老师看着周恪,话都说不清了,“怎么又变成40号了?” “你到底是几号??” 周恪嗓音平静:“40号。” 实习老师:“……刚才我点30号你站起来干什么?” 周恪垂下眼:“我记错了。” 实习老师:“……” 众人:“……” 真的是理由都懒得编呢。 早晨的第一节课就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。 下课铃响的时候,于扬忍不住感叹:“天呐,这是我上过最有意思的一节数学课。” “人在吃瓜,无心学习,”林镜说,“真的太刺激了。” 高远说:“老师喊到40号的时候,我脚指头已经替恪哥抠出一套汤臣一品了。” 林镜合上书:“还是大佬牛逼啊,这种场面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。” “可不是么,连着两道题都答对了,”于扬说,“我们恪哥蒙题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。” 上午大课间,实习老师敲响了高国锦的办公室门。 高国锦捧了杯参茶,乐呵呵的给她拉开椅子:“我们班这群孩子性格有点野,有时候收不住,辛苦您代班上课了。” 高国锦是学校特级教师,领导恨不得找个壁龛把他供起来,是学校人人尊敬的大前辈。 大前辈说话如此客气,代课老师受宠若惊。 “没有没有,这是我应该做的,”代课老师摆摆手,“孩子们都很聪明,许多题目一点就会。” 高国锦欣慰点头:“那就好。” 代课老师犹豫了一下:“不过有一件事,有关班里的某些同学,我也是上课的时候偶然发现的,想来想去,觉得还是应该和您说一声……” 一提到班里的孩子,高国锦立马上心了:“怎么回事,您说说看?” 代课老师把今天数学课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下,其中就包括周恪连续两次站起来回答题目的英勇事迹。 “我下课的时候查了下点名册,发现30号是一个女同学,名字叫季绾绾,”代课老师说,“您知道她是谁吗?” “季绾绾?”高国锦愣了下,“这不就是周恪的同桌吗?” 代课老师脑海里浮现出金发少女的面容:“原来是她啊。” “难怪班里的同学都往他们这个角落看,”她说,“高老师,我也是刚大学毕业,对十几岁高中生的心思还是比较了解的——这个年纪的孩子情窦初开,什么都想尝试一下,包括早恋。” 高国锦皱起眉: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 “如果单纯只是同桌,不可能帮到这个份上,还替她回答问题,”代课老师笑着说,“我看季绾绾和周恪都是很有个性的孩子,两个人又是同桌,凑在一起肯定有很多共同话语,好是好,但有时候感情来了,它是控制不住的。” “高老师,高中时期,我觉得还是以学习为先,谈恋爱以后有的是时间。” 高国锦听懂了。 他以前做班主任,班里也有学生偷偷摸摸的谈恋爱,对此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不影响学习,就随着他们去了。 只不过周恪和季绾绾这一对有点儿特殊。 两个人学习成绩都不是很好。 在一起共同努力也就算了。 万一相互影响共沉沦,这就有点难办了…… 高国锦开始担忧起来。 “我建议您可以给他们换一下座位,尽量调开,”代课老师说,“周恪同学还挺有天赋的,最难的数学题也答得上来,不能因为恋爱荒废了学习——” “……”高国锦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什么?您说周恪答上了最难的数学题?” 代课老师愣了下,说:“是啊,这道题我还特意改过,难度和高考选择最后一题差不多。” 高国锦:“……” 周恪和季绾绾一直是高国锦平时重点关注的对象,在他眼里两个孩子都很有灵气,只要好好培养,以后一定有大的作为。 季绾绾的进步比较明显,上课睡觉的次数少了,晚自习也开始学习了,偶尔还会教教周恪题目。 周恪倒还是老样子,除了耐心听季绾绾讲题,其它时间基本不学习。 就是逃课的次数少了很多,全天都待在教室里。 对于这种现状,高国锦已经很满意了 栽培孩子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,短短一个月能做到这样,很是不容易。 想不到通过代课老师,高国锦才知道还有惊喜。 周恪也有进步,甚至比季绾绾更明显。 之前高国锦和周恪的高一班主任交谈过,在她嘴里周恪就是一个脱离群体,脱离学校的孤独分子。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,高二之后的活动,周恪一个都没有落下。 高国锦觉得这其中肯定少不了季绾绾的原因。 两个孩子互帮互助一起进步,这是最好的结果。 高国锦当即下了决定:“不换座位,两个孩子坐一起挺合适的。” 代课老师:“?” 高国锦笑眯眯的:“您现在也才大学毕业,想法应该比我开明一点嘛。” “我们都有过十七八岁的时候,谈恋爱很正常,”他说,“我觉得周恪和季绾绾这样挺好的,继续保持,我们做老师的还是不要过多干涉。” 代课老师:“……” 一下课,季绾绾就被以倪倩为首的女同学围住,连哄带骗的往小卖部走。 高二教学楼到小卖部的几百米距离,季绾绾听了不下五个女生给她描述周恪数学课上的名场面。 “真的太帅了,姐妹,”倪倩比当事人还要激动,“这种剧情我只在偶像剧里看过。” 学习委员补充道:“还有晋江言情小说。” “嗯嗯,”倪倩说,“周恪长得还比偶像剧男主角帅。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 季绾绾往小卖部走去,心里盘算着买点儿零食。 倪倩走在她身边,问:“所以你现在和周恪到哪一步了?” 季绾绾从货架里拿了包薯片,抱在怀里:“一步都没有。” “那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?”倪倩穷追不舍,“男女朋友?亲爱的小宝贝??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她思索了一下,斟酌出一个形容词,“我们现在是相亲相爱的同桌关系,没有你们想象的这么复杂。” 她想了想,又补充道:“只是普通同学,别多想哈。” “同桌?同学?姐妹,你当我们傻吗?” 倪倩轻嗤一声:“普通同学能在八百米之后公主抱你回宿舍,普通同学能打篮球的时候除了看对手就是看你,普通同学能在你上课睡着的时候起来替你回答问题??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 这么一看。 他们俩人的关系好像是挺说不清道不明的。 可是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啊! 她都没有表白呢!! 季绾绾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“有苦说不出”,只想点一首《哭不出来》送给自己。 她打开冰柜,又随手拿了瓶能量饮料:“想多了你,我俩清清白白。” 倪倩的眼神看透一切:“下节课是体育课吧?”她指着季绾绾手里的能量饮料,说,“这饮料是买给大佬的?他下节课打篮球,累了肯定要喝水。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 “我自己喝不行吗,”她垂死挣扎,“周恪打篮球的时候,等着给她送水的妹妹能组一个连。” 倪倩给了她一个“你别解释了”的眼神,摇了摇头:“谁不知道大佬只喝你送的水?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 她彻底没话说了。 回教室的路上,倪倩为季绾绾传道授业解惑:“姐妹,根据我恋爱多年的经验,我觉得周恪肯定喜欢你。” 季绾绾愣了下,眨了眨眼,竟然感到有一丝丝的慌乱:“……我怎么没感觉到?” “哎呀,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,周恪对你这么好,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,”倪倩说,“你俩在一起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,我等着吃你们的狗粮。” 季绾绾抱着零食回教室,于扬正靠在周恪桌边闲聊,看见他来,立马转身回了座位。 还给她抛来一个“我是不是很识相”的眼神。 季绾绾已经懒得搭理这群八卦狂了。 她把袋子放到两人桌子中间的缝隙,说:“要吃什么自己拿。” 周恪掀开袋子看了眼,几乎没有犹豫的拿起能量饮料,拧开盖子:“谢谢。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 周恪喝了一口,转过头:“看我干什么?” “……没什么。”季绾绾摇了摇头。 “脸怎么这么红?”周恪看了她一眼。 季绾绾“啊”了声,抬手摸了摸脸颊,是烫的。 周恪扬起眉:“倪倩她们和你说什么了?” 季绾绾拆了颗棒棒糖送进嘴里,脸颊小仓鼠似的鼓起:“夸你长得帅呗,男团c位演的男主也比不上你。” 周恪平淡的点点头,没什么表情:“还有呢?” “其它就没什么啦,”季绾绾咬着糖,“就是女孩子的八卦,问我俩怎么回事,现在什么关系,你是不是喜欢我之类的。” 听到她这句话,周恪沉默了。 季绾绾只是随口一答,看到他的表情,怔了下,这才反应过来。 周恪抬起眼,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,目光意味深长。 季绾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。 “那什么,你别误会啊,”她连忙解释,“这是她们问的,和我没关系,我说我们俩只是单纯的同桌友谊,没那些乱七八糟的。” 听到“同桌友谊”四个字,周恪缓缓挑起眉,目光中的情绪转瞬即逝。 他缓声开口,声音很低:“你真是这么认为的?” 季绾绾敏锐的嗅到了一丝的危险的气息。 她下意识往后靠了靠,有些语无伦次:“可,可我们现在就是这种关——” 周恪打断她的话,轻声道:“她们问反了。” 季绾绾:“?” 她抬起头,有些不解的看着他。 “不该问我喜不喜欢你,”周恪垂眼看着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,“而是问你喜不喜欢我。” “……” 周恪勾起唇角,很轻的笑了一声:“怎么,昨晚才表的白,今早就忘记了?” 作者有话要说:周恪:同桌友谊个p 感谢在2020-08-1213:02:37 ̄2020-08-1318:21: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̄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:_丛栀_4个;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:张fairy呀20瓶;烊咩、额花精灵徒弟2瓶;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