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南城,盛夏,下午三点半。 万里无云,骄阳当空,日光打在地上,腾起阵阵烫人的热气。 季绾绾把行李箱塞进储物柜,哐的一声合上柜门,起身走了两步,直挺挺倒进了柔软的沙发。 欢快的手机铃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格外突兀,瞬间把季绾绾的状态从昏昏欲睡中拉离。 “绾绾,你到南城了吗?”冉桃欢快的声音传来。 “到了,刚收拾完行李。” 季绾绾打起精神,向好友抱怨:“好累啊——” “辛苦啦,你吃饭了没?” “还没呢,”季绾绾说,“我现在点份外卖。” 趁着点外卖的间隙,冉桃又问:“新房子怎么样,环境ok吗?” 季绾绾:“挺好的,离学校也近。” “那就好,”冉桃停顿了两秒,“绾绾,你一个人在南城,叔叔阿姨不在身边,会不会不适应?” “不会。” 季绾绾点了份烧烤,不甚在意的笑:“我早习惯了。” 季绾绾父母从事科研工作,常年在各地出差。这次为了国内的一个重要项目,两人不得不飞往美国,展开为期一年的科研工作。 作为补偿,科研所将季绾绾转学到全国教学质量最好的南城,并安排她进了外号“学霸聚集地”的实验一中,接受更好的教育。 听她这么说,冉桃便放心了,把话题转到了其它地方。 “嗳,绾绾,”她笑嘻嘻的,“今天补习班下课,你猜我碰到了谁?” “谁?” “秦学长,高三的那个,”冉桃说,“今儿一下课就堵在补习班门口,问我你是不是真转学了。” “……秦学长?” 季绾绾眨眨眼,茫然道:“谁啊?” 冉桃:“……” “咱们学校校草啊,上次运动会的短跑冠军,”她有些难以置信,“不是吧姐姐,人家都追你大半年了,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??” 季绾绾皱眉。 “好像……有那么点印象,”她迟疑道,“他追过我吗,我怎么不记得了?” 电话另一头的冉桃长叹一口气,附带翻了个大白眼。 来了来了,这熟悉的三连问 他是谁?追过我吗?我怎么不记得? 季绾绾在江城一中很有名,成绩好性格好长得好,追她的男生能从实验楼排到食堂门口。 季绾绾一个都没答应,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。 因为她是个脸盲。 “你不觉得他们都长一个样吗?” 令无数清纯少男心碎的季绾绾一脸无辜:“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,没有什么不同啊。” 冉桃刻薄道:“我怀疑要不了多久,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会忘。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 那倒不会。 冉桃又忍不住好奇:“究竟什么样的人能被你一眼记住?” 季绾绾把玩头发的动作一顿。 她被问住了。 “我也不知道,”她想了想,“还是看眼缘吧。” 季绾绾和冉桃聊了会儿,依稀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嘈杂,来往脚步声不停,时不时还有人来打招呼。 “我在补习中心呢,”冉桃说,“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。” 季绾绾嗯了声:“那你先去,我不打扰你。” “等我下课,咱们微信上继续哈。”冉桃说。 挂了没多久,季绾绾又接到外卖小哥电话,说楼下有门禁上不来,让她给开个门。 季绾绾刚好想去超市买点零食,便让他把外卖放楼下,她自己下来拿。 超市里人很多,结账要排队。 季绾绾在队尾,前边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。 男生背对着她,看不清长相。 人很高,腿很长,肩头比例近乎完美。 季绾绾注意到他校服上的几个小字 南城第一高级实验中学。 实验一中。 原来是同校的。 队伍缓缓挪动,男生拿了支打火机:“来包万宝路。” “好嘞,要薄荷还是葡——” 收银员注意到他的校服:“你是学生?” “成年了,”他微微偏过头,“要看身份证么?” 偏头的一瞬,季绾绾看清了他的长相。 头发剪的很短,眼眸漆黑,眼尾微扬,耳朵上戴着五六枚耳钉,许是肤色冷白的缘故,看着格外扎眼。 季绾绾愣了一下,整个人都静止了。 大脑似乎是短路了,不能运作也不能思考,过了半晌,才回馈了一个微弱的信息 他,好,帅,啊。 又过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,她的眼泪为什么会从嘴里流出来??? 【冉桃:你的意思是,你刚才下楼逛超市,遇见了个心动的男生?】【冉桃:我咋这么不信呢,你能记得人家长啥样么?】【季绾绾:怎么不能,我对帅哥的脸过目不忘】 【冉桃:……你这条颜狗】 【冉桃:然后呢然后呢,招呼打了吗?牵手了吗要了吗?准备在一起了吗?】【季绾绾:没有】 【季绾绾:哪有这么快,照你这样我俩明天就能去民政局扯证了!!】【冉桃:???】 【冉桃:所以你现在在干嘛?】 【季绾绾:准备要他微信】 季绾绾把手机揣回兜里,抬头,看了眼前边男生的背影。 她跟了他一路,过了两条街,三个红绿灯,还是没有鼓起勇气上去要微信。 ……真是愁死个人了。 周恪烟抽到一半,手机响了。 刚接通,于扬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:“恪哥到哪儿了?队里三个人都上号了,就差你带飞了。” 周恪说:“五分钟。” “好嘞,”于扬笑道,“今晚亚服公布,你肯定又要上榜。” 周恪嗤笑一声,没有说话,只是随手将烟碾灭,扔进垃圾桶。 然后掐了电话,径直走进网吧。 季绾绾站在网吧外,有些傻眼,也有些不知所措。 她从小就是众人口中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懂事听话,学习成绩好,从不叛逆胡闹为非作歹,从来没进过网吧这种教导主任严令禁止的地方。 第一次来,难免有点紧张和退缩。 可是人都跟了一路,微信还没要到,她又不想就这么放弃。 纠结了两秒,她眼一闭心一横,抬脚跟了过去。 前台的网管正在打瞌睡,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抬起头,看清来人后精神一振。 “你,你好……”他磕磕巴巴的打招呼,完全没了平时的熟练。 “你好,”季绾绾把目光从手机上【第一次去网吧如何显得自己像老手】的攻略界面挪开,拢了拢头发,“上机。” “啊,好的……”网管不好容易把黏在她脸上得视线收回,“我替您挑个位置?” “不用。” 季绾绾指着里边的周恪:“坐那个男生旁边就行。” …… 游戏毒圈再次缩小,队伍运气不错,就在天命圈。 周恪摘下耳机,刚想活动活动筋骨,忽的听到隔壁上网的大哥低声说了句“我操”。 周恪顺着大哥发直的目光望去。 少女生的很漂亮,脸只有巴掌大,五官精致,骨相优越。她皮肤很白,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,露出又细又直的长腿。 整个人又纯又乖,与周围烟雾缭绕的环境格格不入。 她进来的一瞬间,网吧里的所有人都在看她。 包括周恪身边的大哥,目光已经开始错乱,就差阿巴阿巴嘿嘿傻笑了。 这时候耳机传来于扬的催促声。 “恪哥怎么不动了?空投来了,就在我们旁边!” “……来了,”周恪收回目光,戴上耳机,“报点位,马上到。” 季绾绾走到周恪身边,拉开椅子坐下,一脸镇定。 酷哥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到来,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屏幕,时不时还说几句话,应该是在和队友交流。 【季绾绾:我坐在他身边,他在打游戏,没注意到我】【季绾绾:我该怎么办!】 【冉桃:别急着要微信,男生最讨厌打游戏被打扰】【冉桃:你自己先玩会儿游戏,等他一局结束了,再上去要】【季绾绾:ok】 季绾绾空的时候,偶尔也会打打游戏,她脑子聪明,基本上一学就会,而且战绩都很漂亮。 她扫了眼周恪的屏幕,准备和他玩同一款。 过会要到微信,说不定还能双排一把呢。 季绾绾一边在心里打小九九,一边抬起头,开始在屏幕下方寻找电源键。 无果。 季绾绾:“……” 【季绾绾:什么破网吧!!连开机键都找不到!!】【季绾绾:在哪开机啊 【冉桃:……网吧电脑和家用的不一样】 【冉桃:你往下看,主机那边有开关的】 季绾绾低下头,右脚边果然有个亮亮的键。 摁了一下,没反应。 她以为摁的时间不够长,又摁了好几次。 屏幕还是没亮。 这时候,耳边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戛然而止。 “咦,”季绾绾完全没有注意,自言自语道,“这电脑是坏了吗……” 周恪摘下耳机,刚好听到这句话。 他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,长久的沉默了。 “你在干什么?” 季绾绾一愣,抬头,与周恪对上视线。 咦? 天上掉馅儿饼了?? 帅哥居然主动和她说话了?? 她眨眨眼:“啊。” “我在开机呢,”她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“可是这台电脑好像坏了,开不了机……” 网吧空调打的很足,很快,一阵淡淡的香气吹到周恪的鼻尖。 是蜜桃,奶油,铃兰混和在一起的香甜气息。 周恪微微挑眉。 季绾绾捕捉到他这个转瞬即逝的微表情。 机会来了。 她仰起头:“小哥哥,你可以帮我——” “电脑没坏。”周恪打断她的话。 季绾绾:“……” 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!! 指尖轻点桌面,周恪说:“你的开机键在左边。” 季绾绾:“?” 周恪:“你现在摁的,是我的开机键。” 季绾绾:“???” 季绾绾:“……”??